我外婆生了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大家都住得很近，我小時候的玩伴除了左右鄰居的孩子，還有六個表兄弟姐妹、再加上我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少說也有十來個。
 

一群孩子天天在一起，什麼稀奇古怪的遊戲都玩，當然，免不了也有時爭執，由兩個人吵架開始、到分兩國吵，大人們都忙，也沒人會插手管，小孩們自成一個世界。在這個小孩的世界裡發生過的事，至今我依舊記憶清晰。往事歷歷，恍如昨日。因為，那個世界實在太美好⋯⋯
 

我自己當媽媽時，一時沒有想到兄弟姐妹的重要，本來打定主意只生一個荳芽，無意中懷了老二，本來不想再生了，後來因為我的產檢醫生一再遊說我「生一個太少了啦、小孩沒伴玩、很可憐⋯⋯」思前想後，我終究還是決定生下來。
 

蝴蝶剛剛出生的第一個月，我時常看著在我懷抱裡睡得安穩甜蜜的她，輕輕的對她說：「還好，我把妳生下來了，妳這麼可愛⋯⋯」
 

剛開始當姐姐的荳芽，很貼心的幫我照顧蝴蝶，每天我只要說：「荳芽，我們來幫妹妹洗澡囉！」荳芽就會蹦蹦的跑去把蝴蝶的衣服拿出來、攤開擺好在床上，旁邊還有爽身粉、尿片、凡士林、棉花棒，一一工工整整的列隊排好。然後，荳芽會拿著大浴巾、蹲在一旁待命，隨時我一聲說：「洗好囉！」她就會遞上浴巾，讓我很快的把蝴蝶包起來。
 

這時，荳芽其實也才四歲而已。 

※ 荳芽在蝴蝶才幾個月大時，把她照顧得像個洋娃娃一樣。
冬天，會用軟軟的毛毯把蝴蝶緊緊的包著、再抱她，怕她冷著了。

 

漸漸的，蝴蝶大一點了，一歲多、會說一點話，有自己的意見了，荳芽跟蝴蝶開始偶有爭執，爸爸總是要荳芽讓蝴蝶，荳芽個性雖然溫和，我也感受得到她的不滿。愈是要她讓，她愈不平，兩姐妹的衝突也就愈常發生。
 

有一次，蝴蝶搶荳芽的玩具、搶不過，蝴蝶哭了。爸爸又要荳芽讓蝴蝶。荳芽很委屈的邊哭邊說：「明明就是她不對！為什麼因為她小、就每次都要我讓⋯⋯」
 

我正式對Kevin提出要求──不要再什麼都要荳芽讓了，沒這個道理。
 

雖然差四歲，我相信荳芽跟蝴蝶還是可以用她們兩個都可以理解、接受的方式去解決紛爭。不太管她們以後，兩個有時用猜拳（當然都是蝴蝶輸囉！）、有時用輪流的（荳芽會拐蝴蝶讓她多輪一次），倒也相安無事了。
 

荳芽時常把蝴蝶當洋娃娃一樣打扮。瞧！底下這張照片就是荳芽的傑作！她把所有可能找得到的雜七雜八的雜物都往蝴蝶頭上、身上戴，蝴蝶有時可能覺得大她四歲的荳芽很了不起、懂很多她不懂的，所以大部份時候，她都願意任荳芽擺佈。荳芽告訴她這樣很美，蝴蝶也就傻傻的相信了。

 

現在，荳芽八歲、蝴蝶四歲了。隨便披披掛掛已經滿足不了她們，她們要玩更真實的──用媽媽的化妝品來化妝。
 

小孩喜歡用扮家家酒來假裝她們長大了、模擬自己長大以後的種種狀況。所有的成長，都是從「假裝」開始的⋯⋯
 

因為她們知道這不是真實的，所以假裝的時候，通常要很用力，用力的假裝。
 

腮紅一定要大大的兩坨在臉頰、眼影要重得像剛被打到一樣的瘀青，口紅也不能馬虎，塗了一層又一層。
 

通常她們在化妝時，都會很安靜、很專注。避免中途被爸爸或媽媽發現，前功盡棄。
 

化好後，又忍不住得意得想炫耀。荳芽就會牽著蝴蝶，向我展示，我通常會忍住笑，稱讚說：「好可愛的小公主喔！」
 

之後，她們又會像一陣煙似的飄到Kevin身後──「爸爸看！」
 

Kevin總是會故作驚嚇狀、瞪大眼，怪叫──「鬼呀⋯⋯」
 

兩隻小鬼就會得意得哈哈大笑。沒有驚豔，有驚嚇也不錯！玩到就好！

有兄弟姐妹可以互動的孩子，在語言學習、人際互動的各方面學習發展都會比較快。蝴蝶會說話後，我發現她語彙的累積速度很快，她模仿的對象除了我之外，還有荳芽。任何荳芽說過的話、做過的動作，她都希望跟著說一遍、做一遍，不管學得像不像，她總是嘗試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練習，自然很快就會自我調整到一個「很像樣」的狀態。學習，總是從模仿開始的。  

※ 還包著屁屁的蝴蝶，才不在乎自己年紀小呢！

荳芽做什麼，她當然也要跟著做看看。
 

我最希望看到的當然是像這樣的畫面──荳芽正在幫蝴蝶穿韓服、扣釦子。姐姐照顧妹妹，很溫馨。但是，我也知道，不可能天天都這樣幸福美滿。她們有時也會爭吵、競爭，如果我的朋友同時看到她們兩個，卻只說「蝴蝶好可愛喔──」荳芽就會一臉悶悶的，一副很想告訴人家「妳沒看到姐姐更漂亮嗎？」

我從不在她們面前比較她們兩個，也不用其中一個的優點來數落另一個，雖然我很清楚她們兩人的特質及缺點。
 

她們一出生，乾媽就很熱心的為她們去算紫微斗數。
 

乾媽告訴我：「荳芽個性溫和、善良，是天生富貴命，不必自己辛苦賺錢就會很有錢。妳的事業將來適合交給蝴蝶，蝴蝶是那種拼事業的命格，個性像妳，妳把事業交給她，她會做得比妳更好⋯⋯」
 

初聽，我只是笑笑。幾年下來，我倒是真的發現她們的性格果真如乾媽當初跟我說的差不多。
 

荳芽體貼、細膩，很容易把對別人的善意表現出來、說出來，當然也軟弱一點。蝴蝶是個死硬派，堅毅有耐力，不太愛說些肉麻兮兮的好聽話。
 

當荳芽在照顧蝴蝶時，我總是會跟蝴蝶說：「以後姐姐有事，妳也要幫她一下喔⋯⋯」

 

夏天，她們一起游泳、吃冰淇淋。天冷了，一起窩在被窩裡看繪本。假日，一起在家種花或跟著爸爸媽媽出去渡假。荳芽和蝴蝶，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其實比任何人都長且久。
 

蝴蝶會說很多話、懂很多事，我若問她：「是誰教妳的？」她總是說：「荳芽！」
 

荳芽帶她去庭院亂採花、荳芽帶她去庭院看蝸牛。蝴蝶說：「荳芽有時候對我也蠻好的⋯⋯」

※ 荳芽對蝴蝶說：「生日快樂！」
又說：「妳要快點長大，才能陪我玩更多遊戲。妳現在太小了，不太好玩！」

 

我曾經考慮過把荳芽送去唸人本教育基金會的森林小學，後來打消這個念頭當然牽涉到很多因素，但是，森小要孩子住校，我不忍心讓荳芽和蝴蝶才相處這麼幾年就分開，也是我當初放棄森小的原因之一。

我也知道有一些家庭裡的兄弟姐妹感情並不深厚，長大後，各自有了家庭，有些姐妹的關係還不如一個好朋友。正因為知道這世間有這樣的缺憾，所以，我很珍惜我跟我妹妹的情誼，也總是盡力的讓荳芽和蝴蝶去體會姐姐妹妹在一起的難得幸福。
 

將來有一天，爸爸、媽媽不可避免的要比她們早走一步時，我終究可以很放心──因為知道，荳芽會幫蝴蝶擦眼淚、蝴蝶也會幫荳芽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