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袋鼠已經長大，不應該再坐在媽媽的育兒袋裡了。袋鼠媽媽心想，是時候讓小袋鼠用自己的雙腿跳出自己的人生了。

 

可是，小袋鼠一點兒都不想這麼做！」

 

荳芽和蝴蝶都曾經說過，「我永遠要跟媽媽一起住，一輩子也不離開媽媽。」媽媽當然也想永遠不離開倆姐妹，但也明白不可能。獨立，是一個成熟的人生必經的過程。

 

 至於，什麼時候是「時候到了」，還真是考驗著媽媽的智慧和孩子的勇氣呢！

 

我的確是不贊成孩子太小離家的。如果妳看過我幾年文章了，或許還記得我曾經因為不想讓小一的荳芽離家住校，而放棄了我心儀的森林小學。但，練習獨立，確實是必須在很小的時候開始。於是，自她們小一開始，我年年寒暑假讓兩個小人自己背著睡袋隨人本教育基金會的各式營隊外出探險、學習獨立。我相信這樣逐步的慢慢練習，對於她們日後離家獨自與外面的世界對應，是有助益的。

 

協助孩子獨立前，我們需要花好些年的時間做準備。愛，信任與安全感。是孩子獨自踏上人生征途時，我們得在他們的行囊裡備著的。

 

荳芽蝴蝶都曾經跟我分享過在營隊裡最容易哭鬧不休的孩子，時常抱怨他們是「被騙來的」。爸爸媽媽在事前可能告訴孩子是全家參與的活動，想來是希望孩子勇敢踏出第一步的善意謊言，未料孩子在面對陌生環境的驚慌下，若是再加入被欺騙的憤怒情緒，要適應新環境、接受陌生人，便更加困難了。

 

讓孩子明白為何非得經歷這些不可，讓孩子清楚自己可能面臨的狀況、需要做出的努力，一如明白為何而戰的戰士，才能激勵他們奮戰不懈的勇氣。

 

抗拒離開舒適圈，這是人之常情；小袋鼠在媽媽的育兒袋裡，溫暖舒服又安全，更重要的，這是他熟悉的環境，不願離開，也是自然的。

 

前年，荳芽離家，當時，我已經跟她談過這個改變對她整個求學歷程的關鍵性。她思考了一兩個月後，決定努力試試看。我的確是跟她說：「去試試看，真的不行，再回家來吧！」我不是鼓勵她隨意放棄，我知道她會努力，我只是讓她明白：「家，是她勇敢闖蕩盪的後盾。任何時候，她覺得累了、不行了，我都在家裡等她。」有了愛與安全感，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荳芽面對改變，幾乎沒有適應期。她只在我要離開學校時，紅了眼眶。一年半後的今天，她不只拿學校獎學金，也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很好。她清楚她自己要走的路了。

 

今年，輪到小六的蝴蝶離家。是的。原來我沒有預計讓她這麼小離家，但是她正處在一個我無能為力的、僵化的、不友善的學習環境裡，我不能坐視。

 

這一次，蝴蝶是抗拒的，她明白告訴我她不想離家，所以不願意轉學。她努力在不友善的環境裡隱忍，試圖不讓我發現她的處境艱難，只為了想繼續住在家裡。我了解她的心思，所以，我等了她一年，讓她留在我認為很有問題的環境和人之中，暗自觀察，憂心。

 

寒假，我建議她去參加我屬意的新學校的冬令營，我讓她自己去體會我所謂好的環境、好的老師和我一心希望她離開的有何差異。

 

然後，她同意轉學了。開始了離開舒適圈的獨立練習。

 

第一天晚上，她打電話回家給我，哭了，說她想回家。我問她：「要轉回來嗎？」她說不要，但還是哭。我知道她想家，她幾乎跟我形影不離呀！怎麼可能一天就適應呢？

 

我要她堅強一些。也沒有衝去學校看她。我知道，她需要一些時間。離別，對一向如此親密相依的我們，是一場嚴酷的情感與意志的鍛鍊。我是支持她的力量來源，我得比她更耐得住離別的愁苦、不輕易認輸。

 

新老師給了她很多的關懷和引導，新同學友善的接納她。第二天、第三天，她不哭了，開始跟我分享新學校的種種，我們也正式討論了關於她接下來的中學求學計劃。

 

上個星期假日，蝴蝶第一次自學校返家，她笑問我：「媽媽，妳是孟母三遷喔？」我說，環境對妳這個年紀的小孩是很重要的，如果必要，三遷也可以。

 

不同於荳芽面對改變的處變不驚，蝴蝶的開始顯得驚濤駭浪。不管孩子如何反應，我又是如何擔心，我始終記得，我所能幫忙的，只有給她們愛、信任與安全感而已。

 

「當小袋鼠躍入袋子外頭寬廣的世界，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一切就這麼自然的發生了。」

 

成長，有苦痛，面對了，也就會發現，一切都這麼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