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應該貼的是我看到的那張照片，而不是這張我在花蓮拍的大海……

 

我看到的那張照片是一個私校貼在校園的對聯。右邊是：國高中辛苦六年，將來享受六十年。左邊是：國高中享受六年，將來辛苦六十年。

 

這兩天，我時常盯著這幅對聯看。

 

國中時，我的導師不准我看課外書、寫文章，只能讀書、準備考試，那個時候我也聽過類似對聯寫的這樣的話：現在辛苦，考上好學校，將來才有好日子過……

 

那個「辛苦」指的不僅僅是努力，還是放棄，放棄所有與升學考試無關的事物。課外書，放棄！體育課，放棄！放學回家好好吃頓飯，放棄！睡飽一些，放棄！

 

漸漸的，我們把作為一個人當有的正常的生活都放棄了；然後，不管考不考得上好學校，我們都喪失了生活能力。未來的六十年，或者漫長的一生，連品味生活的能力都沒有了，還享受什麼呢？

 

小學三年級開始有作文課，我從來沒有補習作文，但一下筆就能寫了。不知道為什麼能寫，也沒有太在意。上了國中的頂尖升學班以後，會寫文章變成我的惡夢，我不能在課業上有所閃失，否則就會被導師懷疑看了太多課外書、寫了太多文章……

 

對於生性喜好自由的我來說，那是很痛苦的精神箝制。後來有很多很多年，我沒有再寫文章，幾乎也快忘了我能寫這件事。如果不是進了出版業，我可能真的就忘了吧⋯⋯

 

大人們說的：等妳考上好學校，妳愛怎麼寫就怎麼寫。

 

其實不是那樣的。

 

我上了第一志願的高中，沒人限制我了，但我從那時起，沒有再為自己寫過文章，直到我擔任編輯的工作。

 

為什麼不寫呢？我猜想可能是忘了吧？

 

所有的能力、興趣、品味，都需要時間累積的。不斷接近，深入探索，才能成就；有的時候，在一段時間的摸索後，也才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適合、或者並沒有那麼喜愛。沒有機會探尋，就這麼莫名所以的忘了，很可惜哪！

 

生活也是如此。如果你的生活只剩下讀書、考試，很多其他的，漸漸的，你就會遺忘、不在意了。

 

我也想孩子書念得好，將來申請上好大學，但我不為了這個目標放棄那些看起來與目標無關卻同樣重要的事，比如體育課，比如閱讀，比如探索自我，比如好好吃頓飯、睡覺……

 

每次我這樣講，總是會有人問：妳怎麼可以這麼篤定的就這麼做了？沒有懷疑？沒有害怕？

 

如果你讓自己深陷紛擾雜亂的道聽塗說、人云亦云，自然時時懷疑。

 

如果你站在大海前，聽的是海浪拍打的聲音，單調但真實，你也可能會聽見自己心底的那個清楚而深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