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書展開始了。我的公司照例不會在會場擺攤賣書，但我這個星期還是很忙，天天約了國外的出版社看書、談書的版權。而我所有的約都會在上班時間進行，下了班，我便回家當荳芽、蝴蝶的媽媽，陪她們聊天、作菜、講故事、看書，和所有家庭主婦一樣。

 

昨天晚上下班後，我破例赴了一個約，帶著荳芽一起。

 

一位大陸出版社的小姐幾個星期前寫了一封長信給我，她正考慮著生兒育女的人生大事，她告訴我看了我的文章的感想，同時希望有機會出版我的書。

 

大陸市場廣闊，一向引人暇想。對我來說，吸引力卻不太大。對於大陸出版社的邀約，我已經推拒過幾回。這位小姐的信打動了我，是因為她跟我談得更多的是她對人生及教養這件事的看法而不是書的銷售。之後，她又來信說她們公司已經擬好完整的出版及推廣計畫，希望來台灣跟我見面、談一談我把書授權給她們出版的可能。

 

荳芽正放著寒假，在我公司打工，我便帶她和大陸的三位出版小姐們見見面、一起吃頓飯。蝴蝶下課後便隨著爸爸先回家了。

 

我們六點碰面，我原先預計一個小時可以結束，誰知道一聊竟聊得極投緣，一路從兩岸的生育政策、醫療系統到文化差異、出版市場，天南地北，無所不聊。直到我的手機響起⋯⋯

 

是蝴蝶！「媽媽，妳什麼時候回來⋯⋯」聲音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我一看錶。哇！九點半了！

 

「我快結束了，快回家了，妳想睡覺的話，可以先去睡⋯⋯」

 

蝴蝶當然說不要，她要等我回家。

 

我和荳芽在回家途中，我手機又響了。蝴蝶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快哭了，她說：「媽媽，我闖禍了。我把DVD的桿子弄壞了⋯⋯」什麼DVD的桿子？我一下無法理解她到底弄壞什麼東西？

 

我問她：「被爸爸罵了嗎？」嗯一聲後，蝴蝶哇的哭起來了。我安慰她說我快到家了，沒關係，我回家再說⋯⋯

 

現在，應該知道為什麼大陸市場對我不那麼有吸引力的原因了吧？

 

我在車上想著，還好我再十分鐘就可以到家了，如果我今天是在北京，我可能還要好幾天才能回家安慰蝴蝶⋯⋯

 

晚上，我們睡前聊到今天的事。荳芽說：「媽媽，妳會答應去北京出書嗎？」

 

我說：「要看蝴蝶準備好了沒？因為她還太小，她還不習慣媽媽幾天不在家。」

 

荳芽問我：「如果妳覺得妳準備好了、大陸要跟妳合作的人也很適合，可是，因為蝴蝶這樣，妳就不去了嗎？」

 

「是。」

 

「也是啦！妳才不在幾個小時，她就拆了 DVD，如果妳不在幾天，等妳回來可能連房子都被她拆了！」

 

蝴蝶一聽，馬上「ㄟ⋯⋯」抗議。

 

我趁勢問蝴蝶，「那妳準備好了沒？要是媽媽出門工作幾天，妳可以嗎？」

 

蝴蝶沉思了一下子。搖頭。「我也不知道。」

 

「好吧！等妳知道了再告訴我就好了，先睡吧~~」

 

Kevin認為蝴蝶是在跟我鬥心機，因為她弄壞DVD，所以裝可憐給我看，免得挨罵。我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但她才六歲，一個六歲的孩子的確需要媽媽的陪伴。跟她弄不弄壞DVD無關。

 

今天一早，蝴蝶一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跟我說：「媽媽，我可以。妳如果想去北京出書，妳就放心去，我可以乖乖等妳回來。」

 

「才過一個晚上就長大啦？」我笑笑。

 

我對人生的看法是這樣的：我自己（事業和自我）+我的家人+跟我有關係的一些人=我的人生。我必須把我的時間分配在這麼多人和事，我只能盡力，無法事事求全。如果我把大部份的時間拿來衝刺事業，加班、擴展出版版圖，事業拿了九十分，卻在荳芽和蝴蝶的成長過程中缺席，親子關係因此拿了三十分。我倒寧願少點時間工作、放掉一些機會，事業只要七十分，留點時間陪孩子，親子關係也可以有七十分。

 

昨天，荳芽說我不可以為了蝴蝶放棄我喜歡的工作。

 

我告訴荳芽：「我沒有放棄我喜歡的工作，生了妳們後，我還是繼續做我的事業。但是，凡事都要適可而止，我也不要為了工作、疏忽了妳們。我的人生，只要樣樣都有七十分，剛剛好好過及格一點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