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媽媽告訴我，因為我，她們把孩子送到「雲門舞集」，但是，在剛剛帶孩子上雲門的律動課時，孩子和媽媽都經歷了一番挫折及努力。最後，還有很多媽媽棄械投降了，小小孩就是怕生、沒辦法在沒有媽媽陪的情況下融入律動課。

 

我帶荳芽進入雲門的經驗，艱辛的程度應該跟大家一樣，我想把我當初的經驗跟大家分享。重點不在非把孩子送去「雲門舞集」上課不可，而是經歷這一次事件後，我當媽媽的功力突然增加了一甲子的神功，在引導孩子的過程，我不再困惑迷惘，我逐漸擺脫傳統教育在我身上的桎梏，一日一日，蛻變成今天大家看到的這樣的媽媽⋯⋯

 

四年前，荳芽滿四歲，我希望她更認識自己的身體、更靈活的伸展肢體，以外在的身體漸漸去影響內在的情緒，變得更開朗、更大方一些。正好我看到林懷民老師創辦的「雲門舞集」招收四足歲的孩子上「律動課」，當時我並不清楚「律動課」的內容，但我相信林老師是品質保證，再加上他們讓小朋友單堂試上，於是，我在徵得荳芽的同意後，在我公司附近的一個雲門分館替荳芽報名試上一堂課。

 

我信心滿滿，以為當時已經唸了一年半全美語幼稚園的荳芽，怕生害羞的個性應該已經改善。我帶她去上課時，完全沒料到她的表現會令我抓狂失控⋯⋯

 

那天，我下班後、到幼稚園接了荳芽，便直接到雲門舞集。當時雲門的作法是請家長沿著教室靠牆席地而坐，孩子們則集中在教室中央畫了大圈的線上，和老師一起做著各種快慢、高低節奏的律動。我和荳芽進門時，課程已經開始了，老師正帶著七八位小朋友開心的舞著、跳著，有些孩子看來有點害羞，但還都可以跟著老師的引導，嘗試著舞跳、跳躍。獨獨我家荳芽一進門就拒絕老師的邀請，不肯站到中央，緊緊的縮著挨近我。

 

荳芽的舉動嚇了我一跳！因為不是我預期的！

 

荳芽的怕生害羞性格是當時我在教養上最在意的點，她的表現，觸動了我心底最無可接受的痛。

 

不是已經改善很多了嗎？怎麼會這樣？我花了那麼多力氣做的所有努力，原來都沒用哪？這些念頭像一記記悶棍重重的敲在我腦門上，荳芽挨得我愈緊、我頭愈痛⋯⋯

　

老師很體貼的讓荳芽先和我坐在家長席，之後，每隔一段時間，老師便會很和善的走過來、伸手向荳芽，鼓勵她：「一起來玩好不好？」老師一走近，荳芽就猛縮一下，更貼近我。好像人家老師是什麼毒蛇猛獸會把她吃掉一樣！

 

我頭皮發麻、如坐針氈，覺得所有家長及其他孩子都盯著我家不中用的荳芽和我這個羞愧到無地自容的媽媽看。為了顧全面子，我又不能當場發作，只好壓低聲音，語氣生硬的問荳芽：「妳要不要去跳！」

 

荳芽小可憐被我暗中威赫，眼眶含淚的望著我，搖頭。

 

搖──頭！妳還給我搖頭！

 

我真是火到極點！

 

更火的是今天本來說好是Kevin帶她過來的，因為我有公事要處理，誰知道臨下班前Kevin一通電話通知我他要拍照、讓我帶荳芽去試上。就這樣，本來不該是我坐在這裡頭皮發麻的！為什麼你有事、我也有事，我就活該倒楣要遷就你大爺的時間？

 

不長進的荳芽+不體諒的Kevin=忿怒、失望、委屈的我。

 

最後五分鐘，我終於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匆匆站起來、抓起包包，也不等荳芽，頭也不回的往教室外走⋯⋯

 

荳芽追上來，邊哭邊喊媽媽──

 

我是氣到連哭都哭不出來。

 

我站在路邊攔車，以往我會等車停讓荳芽先上車、我再上車，這一天我完全氣到不想管哭哭啼啼的荳芽，一個箭步，自己先上車，荳芽很緊張的趕快跟上來。她很委屈的繼續哭，我終於按捺不住的動手往她肩上狠狠的打下去！荳芽哭得更可憐！司機先生怯生生的勸我：「小姐，不要打孩子嘛⋯⋯」

 

這下更好！我又變成一個打小孩的惡媽媽！又罪加一等！我真是含冤莫白、欲哭無淚了⋯⋯

 

我怒氣沖沖的把一路哭著的荳芽帶到Kevin的攝影棚。Kevin一見到哭得很可憐的荳芽和一臉忿怒的我，馬上選邊站──同情弱者荳芽，以很嚴厲的口氣質問我：「是怎樣啦⋯⋯」

 

是怎樣？本來說好是你帶她去上課的，現在你還有臉用這種不禮貌的語氣問我是怎樣？！

 

我跟Kevin當場狠狠的吵了一架！我本來跟他吵架是不太會認輸的，雙方你來我往的，直到他對我說：「她才四歲！不然妳是要她怎樣！妳根本就是為了妳自己的面子！」我才停了下來，掉眼淚⋯⋯

 

直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清楚我那天的眼淚是因為覺得自己被誣陷的委屈？還是因為Kevin點醒了我荳芽才四歲這個事實、而令我覺得愧對荳芽？

 

我留下荳芽，讓Kevin帶她回我們汐止的另一個房子住，我自己回天母的家。我說我需要安靜想想這件事⋯⋯

 

就這樣，Kevin和荳芽住在汐止、我一個人住天母，互不聯繫，一個星期⋯⋯

 

回憶這件事對我來說，還是很心痛，雖然這個事件是我和荳芽的親子關係日後變得更緊密的關鍵⋯⋯

 

讓我休息一下，明天我再來跟大家分享──這一個星期我想了什麼，還有，更重要的是，一個星期後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