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台北國際書展開始，我們公司一向沒在展場設攤，我既不必張羅擺書攤位也不必憂心業績，唯有第一天的僅供專業人士的版權交易訪談日是我書展時最忙的一天，每年我都在這一天和國外的出版社見面、看看他們出版的新書，或許交易版權、或許交換各國的出版訊息及市場觀察。就在忙碌的這一天，荳芽也要結束她五天的冬令營活動、回家了⋯⋯

 

荳芽知道我很忙，她說我可以不必去接她回家，爸爸去就可以了。但我依然把所有的約訪都在二點結束，三點準時出現在台大、參加人本教育基金會為父母們準備的懇親會。

 

我很喜歡人本為父母們安排的這個活動，在孩子回來前的一個小時，營隊的領隊會把孩子們這幾天的活動照片秀給我們看，並且說明孩子們的活動內容。看著孩子們那些或充滿天真笑靨、或辛苦工作得滿頭大汗的照片，現場的爸爸、媽媽們有些早偷偷在拭淚了。

 

荳芽這次參加的是學蓋房子的「築巢」梯隊。這麼小的小孩蓋房子？一定是用模型讓他們做做樣子、意思意思一下、玩玩而已吧？嘿！如果你這樣想，可就太小看人本教育基金會和孩子們囉！

 

首先，解說的領隊秀出孩子們使用的「家司頭」給我們看──哇！大家一陣驚呼！有鋸子、電鑽、鐵鎚⋯⋯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工具呢！蓋房子的材料以環保、可回收為標準，有泥土、竹子、繩子、木頭⋯⋯，小朋友們還自行就地取材的找到很多草藤、棧板、沙網⋯⋯，孩子們就用這些東西蓋出了真的可以容納十幾個人進出的「房子」。有些孩子蓋了豪宅（荳芽她們這一組，面積很大，所以她們自稱蓋了豪宅）、有的孩子蓋出樓中樓、還有一組很有創意的蓋了一個「蒙古包」，真是令我們這些大人大開眼界哪！

 

蓋房子之前，同一組的孩子要一起討論他們想蓋什麼樣的房子、然後畫藍圖、分配工作，真正開始動工之後，會發現「現實」（可以蓋出的房子）與「理想」（想要蓋出的房子）之間的距離，有的孩子願意修正、有的孩子很堅持，之後又是一場激辯，心不甘情不願的妥協或是心悅誠服的接納，然後，再繼續⋯⋯

 

人本教育基金會的領隊老師、協助孩子活動的大哥哥大姐姐輔導員大都可以「尊重」孩子，讓孩子親自動手操作，即便是面對孩子混亂的紛爭場面，也可以保持適度的距離，讓孩子有機會練習聽聽別人不同的意見、理性的表達自己的意見。坦白說，這個特質是我選擇營隊的最重要標準。我們傳統的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已經在有形或無形中用了很多軍事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方式對待孩子了，寒暑假要參加的營隊，我只希望帶領的人可以容許孩子盡情的野。

 

這個築巢梯隊的活動，我心儀已久。只是他們有年齡的限制，一直要等到小三，荳芽才有機會參加。

 

我之所以特別中意這個活動，一是因為我們平常在家不太可能有機會帶孩子蓋一個真正的房子，再來是這個梯隊要大量的自己動手操作。荳芽帶回來的行李真是髒到不能再髒，換下來的衣服不是沾滿塵土就是磨得幾乎快破了。我早也有心理準備，因為她這次就是去做苦工。

 

在懇親會時，領隊在說明活動過程中看似不經意、其實我知道他是很有心的提到：這一梯的孩子想家的好像比較多。領隊很輕描淡寫的說，「這可能跟來看孩子的爸爸媽媽比較多也有點關係」。然後，領隊笑笑的解釋可能是剛剛過完年啦、孩子們在過年期間一家團聚，所以特別不適應和家人分開。他也很好意的下一個註解：這表示孩子和爸爸媽媽感情很好、是好事⋯⋯

 

孩子難捨爸爸媽媽，是人之常情，孩子有依戀家人的表現，真的該感到欣慰，但是，爸爸媽媽應該協助孩子在嘗試獨立的過程中學習讓這樣的依戀不變成干擾成長的一個因素。我會建議，不管你家離營隊駐紮的地方多近，請放手讓孩子自己面對、解決所有他出門在外可能碰到的情緒或外在的困難。爸爸媽媽放手，孩子才可能學會飛翔。

 

我跟大家分享幾件小事—

 

人本的營隊活動進行都是團體行動，孩子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的時間有限，通常是傍晚五點到七點，可是這一段時間大家要吃飯、洗澡、休息，時間緊湊，排隊要打電話的孩子又多，時常一排就要等好久。最初一次，荳芽因為懶得排隊就二天才打一次電話給我，那一次我時常憂心的等在電話旁、卻沒等著電話。第二次，荳芽告訴我營隊的打電話狀況，跟我約好如果還是這樣的情形，她就不天天打電話，讓我不必擔心。之後，第三次參加時，她調整了打電話的時間，她一早起來就打電話給我，晚上大家在排隊時，她就不排了。

 

荳芽睡覺很會踢被，我時常唸她說我每天晚上要起床好幾次幫她和蝴蝶蓋被。她若是參加冬天的梯隊，我總是擔心她睡覺會連睡袋都踢掉。後來，她自己想了一個辦法—臨睡前用圍巾把自己的雙腳綁住、再鑽進睡袋裡！

 

當她回來跟我說她這樣應對時，我都笑翻了！消遣她說：那好！這是個好辦法！以後妳在家睡覺我也幫妳綁腳，我就不必半夜起來幫妳蓋被啦~~

 

很多孩子在爸爸媽媽面前什麼都不會；爸爸媽媽一不在身邊，沒人求救時，什麼都難不倒他啦！

 

其實我在寫前一篇【想念荳芽】時，花了很多的文字去描述我在家擔心、想念荳芽的心情，想說的，其實是我今天寫的這一段⋯⋯

 

每個父母想念、不捨孩子的心情是一樣的；但是，當我們做出不同的反應時，孩子們的成長便會出現了不一樣的表現。一向有不少爸爸媽媽問我：為什麼妳說荳芽原來是一個害羞內向的孩子，可是她現在可以這麼獨立呢？妳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呢？

 

我以往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很難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用的方法是一二三四這些那些⋯⋯。我總是說「生活」。讓孩子去體驗各式不同的生活方式，讓他去看、去接觸、去發問、去尋求他要的答案⋯⋯而我，盡量只在她身邊看、聽她說，不用我的價值觀去套她，也不依我自己的好惡去評斷她，當然，更不會用我的情緒去牽絆她⋯⋯

 

這是我唯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