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即將自幼稚園畢業了。最近我們時常跟她聊起幼稚園的種種成長回憶，想當初她來上學時，還是個兩歲半的小baby，一轉眼間，已經要唸小學了。看著她一步一步學著長大的我，自然是感觸很多。

有一天，Kevin問蝴蝶：「除了妳們老師外，妳最喜歡學校裡的哪一個老師？」

蝴蝶毫不猶豫的回答：「園長！」

Kevin很驚訝這個答案，據我們所知，園長在學校總是扮黑臉、要求孩子生活常規。蝴蝶一升上大班，她就回來告訴我說園長要求她們大班的孩子吃飯都要用筷子、少用湯匙了，蝴蝶當時還覺得有點苦惱。小朋友在學校用餐時，偶爾遇見自己不喜歡的菜，常會跟老師耍賴不吃，聽說老師總是氣定神閒的告訴孩子：「你自己去跟園長說你不吃這個，園長同意了，你就不必吃。」孩子們往往一聽到要向園長報告，便嚇得乖乖把所有飯菜都吃光。我因此常常跟蝴蝶開玩笑說我要把園長帶回家。

這麼令孩子敬畏的園長，照理說孩子們應該不太喜歡她才對吧。所以，蝴蝶的答案令Kevin不解。

「園長不是對妳們很嚴格嗎？妳不怕她呀？」Kevin說。

「可是我還是最喜歡她呀！」蝴蝶顯然無法解釋這種又愛又怕的心情，只是一再強調她喜歡園長。

我大約可以理解蝴蝶這微妙而複雜的心情。我代她解釋了。

「很多大人給孩子的感覺是變化不定，一下說妳長大了、要自己做自己的事，一下又說妳還小、不可以如何如何，原則是什麼？卻又說不清楚或是不想對孩子多解釋。這樣的要求，在孩子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也沒道理，但他們沒法反駁，只好隱忍。不講原則、不說道理的大人，通常孩子也會敷衍他們，或許不至於討厭，但孩子對這樣的大人也毫無敬意可言，更談不上喜歡。對於那些看似嚴格要求孩子、但有原則、言行一致的大人，孩子即使犯了錯被唸，心裡也都還是清楚問題出在自己。有原則的大人不會胡亂對孩子大小聲，他們只在孩子做了不應該的事時才顯現出嚴厲的一面，尋常時候，他們尊重孩子，以禮相待。孩子感受於心，明白分寸在哪裡。有原則的大人自己時時謹遵規矩，說給孩子聽的、便是自己平常做的。孩子看在眼底，自然理解這人說話算話，對於這人的要求不能隨便亂打折扣，也不隨意敷衍。與其說是『怕』，倒不如說這樣的大人令孩子敬佩臣服。因此，孩子喜歡接近。」

依我幾年下來對這位園長的觀察，我想，是她表現出來的原則感動了孩子。即使她嚴格，孩子依舊覺得她可親。

一個有原則的人，對孩子、對大人都會一致性的表現出她的堅持。在我私心裡認為，這是一個教育者很需要具備的人格特質。對孩子有原則，孩子會很自然的表現出她的信服。對大人要講原則，難度可能高一些，因為大人往往因為自身的偏見或私心，不惜放棄原則。

最近一次我見識到園長的堅持原則、言出必行，是在她向畢業班的家長說明畢業旅行的執行過程時⋯⋯

當時園長向我們說依照傳統，這個幼稚園會為孩子安排兩天一夜的畢業旅行，第一天傍晚請家長到農場和畢業班的孩子一起聚餐、同樂，給予祝福。營火晚會之後，家長回家，讓即將分道揚鑣的孩子們有一晚單獨和老師、同學相聚的時刻，和父母分別、獨自外宿一晚，也是讓孩子體驗成長的另一種方式。

這樣的幼稚園畢業旅行一生只有一次，所以，園長要求這一晚爸爸媽媽只陪這個畢業的孩子，她婉拒任何一位家長帶家裡的其他孩子一同前來。

園長進一步說明她以往曾經處理過有爸爸媽媽不遵守這個請求，夫妻兩人帶著家裡的另一位小朋友前來，園長搶先擋在門口，請爸爸媽媽協調一位留下、另一位帶著非畢業班的小朋友一同回家。

我不知道其他家長聽園長這麼說時，作何感想。簡直是強人所難？認為她不通情理？不講情份？

我當時是在心裡暗暗叫好！

園長說了她這樣做的理由，明明白白的提出要求，若是大部份的家長都接受也願意配合，對於某些心存僥倖的人，展現原則，絕對是應該的。

我一再一再的提醒「選幼稚園，請認真考慮園長的作事風格和人格特質」，用意在此。園長決定她的幼稚園的教育理念，她必須面對各式不同教學要求的家長，若是她的教育理念是對孩子好的，園長很需要堅持原則的勇氣。有了這勇氣，我會放心她會對孩子示範「言行一致」的真誠力量；有了這勇氣，我不必擔心她會因為某些壓力而減損了孩子的權益。

雖然，在荳芽和蝴蝶就讀這個幼稚園期間，我跟園長少有私下的往來。但我內心是很佩服她對教育的堅持的。

有軍令如山的剛毅原則並不是說就不能溫柔。正因為徹底落實了理念原則，對人、對事都不折扣敷衍，在很多細微之處，我們大都也可以感受到這些守原則之人的溫暖。園長為這些畢業班的孩子向父母要了獨享的一晚，自然可以體會她對這些孩子的用心良苦，所以，畢業旅行自然處處是巧思、是溫馨。

難怪園長即使嚴厲，蝴蝶還是喜歡她。

做一個溫暖而有原則的大人吧。孩子會因此感受你的溫暖、尊敬你的原則。

※ 鮮少在公開場合對著眾人說話的Kevin，被我逼著上台為蝴蝶祝福。
       起先他要時常演講的我上台講，
       我說：「我上去會講一個鐘頭！還是你去！」
       他說：「我上去會想一個鐘頭！還是妳上去！」
       但我堅持。他只好認了。
    Kevin雖然不會講什麼深富哲理的話，但說得很真心，
       就是一個爸爸對小女兒的心意。
    一旁站著微笑的，就是溫暖而有原則的園長。
    真的很謝謝她讓我的荳芽和蝴蝶都有這麼美好的小小畢業旅行經驗。

※ 畢業旅行最好玩的是「營火晚會」。
    大人小孩都玩得一身是泥的髒兮兮，卻也開心得笑嘻嘻。
這些都是日後一生中美好的回憶。